他说,“谢谢。”
耿梅在车站等了大半个小时,赵正阳的电话到了,“我在大门口,快来。”他报了一个大厦名供她做标志物,耿梅奔出去。几年前车站对面建的那些楼群,如今已是商场,马路两边熙熙攘攘满是人,耿梅在其中挤出一条路,笔直地向赵正阳的车跑去。
她喘着气在副驾位坐下,赵正阳探过身替她扣好安全带,“别急,我都安排好了,包括这边的医院。”他看了下时间,“再过两个小时,救护车门到门把病人送到那边医院。你跟家里人商量下,让他们出个人随车陪去。虽然照顾父亲是应该的,但也别一个人把担子全扛下,有些时候适当地让别人分担,也可以让他们明白你的好。”
耿梅使劲点头,他替她都想到了,“一小时前我跟我哥通过电话,他说这边医生还没下药,说要观察24个小时,我让他等我到。”她垂下眼,“我妈已经去世。”种种因素,她不想暴露此刻的心情,只能另外找了个话题,“我爸身体一直不太好,用药上比较麻烦。”
“约好的医生是这方面的专家,会综合考虑。”赵正阳递过去纸巾,“想哭就哭一会,当我不在。”
耿梅不是独自来,耿希不由傻了眼,直愣愣地盯着赵正阳看,挠了会头,像是豁出去了,“不管了。”他唉声叹气地说,“老头子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,当中醒过两次,问有没有吓着军军。现在给他挂的是营养补液,刚才医生让我去办了转院手续。二妹,全靠你了,要是老头子瘫痪,靠我是不行的。”
耿梅站在床边正看病人,闻言回头瞪了他一眼。
赵正阳朝她做个手势,拍拍耿希的肩膀,“我们到外面抽支烟。”他从裤袋里掏出烟来晃了晃。耿希见是白壳烟,笑眯眯地说好,跟了他出去。
明明是最亲的父亲,但每次认真看时总会怀疑这个人真的是吗,不应该这么老……
耿梅爸挂水的手,因为药液的流动而凉得很。耿梅帮他盖好被子,自己拉了张凳子坐下,静静地打量他。
耿梅相貌上像父亲,但岁月不留情,她不记得父亲更年轻时是什么样,好像从有印象起他就经常横眉竖目,曾经一拳打穿了小学教导主任办公桌的桌面。大部分时候,他沉默寡言,总蹲在门坎上边抽烟边看他从外面顺回的几盆花草,不耐烦了站起来大吼一声,“好了。”然后耿梅妈对耿梅的念叨戛然而止,世界回复清静。
父母的人生,别提自由,连顺心如意的日子都没几天。被贫穷、疾病而困,艰辛劳顿,然而即使这样,他们还是想活下去的。
耿梅轻声说,“爸爸,快点好起来。”
病人以沉默回答她。
也不知过了多久,耿梅听到身后有脚步声,以为是耿希和赵正阳回来了。她回过头却愣住了,是陈立,他来了。
半年未见,他又瘦成了猴师兄。
耿梅眨了眨眼,几乎怀疑自己在做梦,但不是,活生生的他站在眼前。
“你……怎么……来了?”喉咙里像卡了东西,她差点吐不出字。
“听耿希说,我过来看看。”陈立的视线越过她,落在病人身上,“医生怎么说?要不要转到大地方看,可能愈后效果会好些?我在省城有点关系,需要的话不用客气。”
耿梅还没来得及回答,走廊里传来耿希的大嗓门,“赵兄,真有你的,全拜托你了。放心,我哪能让二妹受累。她跟我不一样,学问好,工作好,宁可我辞职也不能影响她的事业啊。最多再用个保姆,够了。老头子一辈子工人老大粗,肯定挺得过,用不着许多人侍候。”
他俩默默听着外面的动静,直到耿希推开病房门。只用一秒,耿希又“呯”一声关上门。
“怎么?”走在后面的赵正阳不明所以。
耿希看看他,又看看门,说不出话。
门从里面被打开,陈立站在门口,对耿希点点头,“我来了。”
这……算不算情敌见情敌,万一当场爆发、两不接手怎么办?耿希直翻白眼,妹子啊,你什么都瞒着你哥,这都怪你,不是我做哥的不识趣,要知道本来我也是为你着想,趁这个机会郎有心妹有情地复合算了。谁知道你小人家行情高涨,前面的才分手多久,后面的已经接上了?唉,这可真是什么事啊,说不得做哥的替你挡一下。
他强颜欢笑地对陈立说,“小陈,你来了,谢谢你有心了。”他咽了口口水,回头看看赵正阳的脸色,后者面不改色老样子。“这位是……是……”他顿住,怎么介绍呢,难道说是二妹的新姘头?
赵正阳伸出手,“赵正阳。耿梅是我小学妹,后来还替我公司做过审计,听说她父亲病了,我来看看。”
耿希大赞,妙啊,合情合理。但,咦,难道这小子怕了,所以不想要二妹了?
陈立也伸出手,“陈立。”
两人以和为贵、端正大气地完成了握手礼。
耿希忙碌着看完这个又看那个,最后也没漏下他妹妹。
到底喜欢的是谁呢?他心里直嘀咕。
作者有话要说:_特别喜欢看大家的留言,谢谢!
谢谢witch的地雷,么么!
章节51
最近好吗?工作忙吗?
有太多的关心,然而彼此间已经没有近一步的资格,所以只能化作平淡的言语。寥寥数语后,两人同时陷入沉默。
寒暄过后赵正阳去给车加油,耿希被医生叫走了,病房内安静得只有病人粗重的呼吸。陈立站在床边,耿梅站在床头。隔着两米的距离,她微微低头,给他一个清晰的头顶。她留过很久的短发,现在长了,整整齐齐扎在脑后。睫毛很长,带了点卷,原先是圆脸,如今面颊瘦了,有变鹅蛋脸的倾向。